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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肥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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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凝華的宮殿中一如既往的冷清,雖然是六嬪之一,但天子從來沒有對她表示過甚麽寵愛之情。哪怕有太皇太後的提拔,她過的也和隱形人似的。就算照著規矩去侍寢,在皇帝寢殿那裏枯站那麽一夜,第二日臉色蒼白的回來。

這麽過了將近一年,開春之後的幾個月,太皇太後下詔,將蕭貴人召回。如今的蕭貴人已經成了左昭儀,雖然還不是皇後,但是後宮的事務已經明明白白的落在她手裏了。

高凝華到宣華殿去請見,每次都被黃門以左昭儀身體不適給拒絕了。她最後只在宮門處停留了一會就回來,宮門那裏來來往往的都是外面的外命婦,那些人打量的眼神,讓高凝華恨不得立刻鉆到地縫裏去。

回來之後,高凝華將中官和宮人都遣出去,自己在內殿裏,捏著一條帕子偷偷的哭。宮廷內嬪妃們不管怎麽樣,對外都是要笑臉迎人。內心裏的喜怒哀樂不能給人看的。

她一邊哭一邊用高麗話喊爺娘,恨爺娘就信了當初那個算命的胡說八道,也恨自己當初年少無知,明明是記不太清楚的夢,偏偏說了出來,結果被鎮將上了那麽一封文書,自己就千裏迢迢的從龍城鎮到了平城,如今看樣子更是要在宮裏頭一輩子的青春紅顏都要搭進去。

有宮人聽到隱隱約約的哭聲,去高凝華那裏聽了一回,結果聽了一耳朵的屋裏哇啦的高麗話回來。宮廷中的人大多數會說鮮卑話和漢話,但是高麗話卻是沒幾個會的,宮人回來就有些不耐煩,“那一口哇啦哇啦的都不知道說些甚麽。”

“由凝華哭吧,凝華心裏苦呢。”另外一個宮人聽說了嘆了一口氣。

“凝華苦,宮裏頭哪個人不苦。”聽了同伴這句話,宮人撇撇嘴。

宮裏最不缺的就是鮮妍的美人,更加不缺由紅顏熬白頭的可憐人。宮裏頭要是沒有寵妃還好說,如今這樣子,哪個又有希望?

高凝華在寢殿裏用手帕按著眼睛,哭的撕心裂肺的時候,直接抓起眠榻上的錦枕,將臉給埋進去,將所有的哭聲都堵在口裏。

**

春暖花開,就算是山裏都已經引來了春日的溫暖,道觀中的道士也出來打掃道路,順便將觀中的菜地整理一下。

道士沒有和尚那麽富有,就算有供養人,也不是白吃白喝的,要給供養人幹一些活。不然白白的就是別人的負擔。

清則今日帶著好幾個師弟下山,給山下的農戶翻弄田地,將種子撒播下去。這活不是輕松的,脫了鞋子在田裏頭一做就是老半天,等到直起腰的時候,腰桿子酸疼的都險些直不起來。

常山太妃來的時候,就聽到清則去幹農活了。常山太妃原本打定註意自己不再來見清則,可是知道清則經常和蕭妙音來往後,就有些坐不住。

等到天氣一暖和,她還是時常來看望他。哪怕清則對著她從來能不說話就不說話,她還是常常來。

“竟然都去做農活了。”常山太妃對著嫂子胡氏抱怨道。

“以後就好了。”胡氏聽到清則竟然去做農活也是驚訝萬分,她看了一眼小姑子,發現常山太妃眉頭蹙起,“別想太多,如今都這樣了,只能看看還有沒有補救的餘地。”

“嗯。”常山太妃點點頭,當年做的事完全是因為不得已,如今希望還有補救的餘地。

“田地宅院都準備好了麽?”常山太妃想起一件事來問。

“早就準備好了,選的都是上好的良田,而且宅院也在平城繁華的地方。”胡氏想起那邪惡良田和宅院心裏就在可惜,置辦那些都要花不少的布帛。幸虧這錢都是常山太妃自己從私房裏出,要是讓羅家也分擔一份,胡氏會心疼的夜裏都睡不好覺。

“嗯。”常山太妃聽了之後滿意的點了點頭。

“待會讓人把他叫回來吧。”胡氏對常山太妃道,“畢竟他在田裏幹活像甚麽樣子,難道還缺那點供養?”

“也是。”常山太妃點了點頭。

“清則師兄,那邊有人叫你。”一個小道士跑過來喊清則。

清則站起身來,他還年輕,但挺直腰的那會只覺得腰快斷了似的。“怎麽?”他聞言擡頭看去,見到一個衣裳鮮亮的人站在田埂上,見著清則看過來對他作揖。這人哪怕他沒見過,也知道到底是誰派來的了。

他心下一陣煩躁,將手裏的鋤頭交給師弟後,就這麽一臉的走過去。

“道長,我家主人有請。”家人見著清則走過來,臉上笑意更盛。

“……”清則深深吸了一口氣,過了一會,他似是無奈,“貧道如今諸多事務纏身,實在是無暇抽身。”說著他對那家人一揖,就掉頭離去。

“哎,道長!”家人哪裏肯放清則走,連忙攔住,“我家主人說了,一定要見到道長,道長莫要讓小人難做啊。”

清則看了家人一眼,伸手將面前的人撥開,他身材高大,撥開面前的家人就和拎一只小雞一樣。他大步走向那邊的騾子,坐在車上,就在騾子的臀上打了一下。

“道長,道長!”家人瞧著清則就這麽坐著騾子車跑了,追了幾步,重重的拍了一下大腿,就趕緊去找常山太妃。

常山太妃也果斷,聽到清則跑了,幹脆直接讓人到山上的道觀上頭去。

從山腳到山上的道觀,只有一條平坦的大道可以走,清則對常山太妃有些不耐煩,他不管前塵往事如何,如今他就只是個道士。

路過那間院子,清則讓騾子停下來,這座院子冷冷清清的,沒有半點人聲,就連平常常常聽到的狗叫都沒有了,整座院子裏安靜的和死了一樣。

他看了看正要走,後面傳來女子的叱喝,“你給我站住!”

清則閉上眼,臉上露出不耐煩的神情,不過是那麽一小會,竟然就被常山太妃給追上了。他轉過身來,“太妃有何賜教?”

“有何賜教?”常山太妃險些被這話氣的倒昂,“到一邊說話!”

清則聽後,沈默不語,過了一會常山太妃下車直接拉起他的手就往前面去了。家人們都不敢上前去,胡氏下來跟在後面。

常山太妃拉著清則到了一處幽靜的地方,放開手,“你怎麽回事,我見你你還不見了?”

“見與不見有何區別?”清則不想見到她,“何況太妃十幾年沒有見貧道也不是挺好麽?”清則對常山太妃沒了多少耐心,連話語裏都帶了幾分的不耐。

“你——”常山太妃氣急,“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,但是我如今來也是為你好,”她急急說道,“這會我給你準備了良田和上好的宅院,你也別在這道觀裏呆著了,娶妻生子才是正經……”

“太妃!”聽到常山太妃這話,清則終於是忍不住了,他低喝一聲掐住常山太妃的話頭,“太妃出言慎重。”

“我怎麽就不慎重了?”常山太妃想不明白了,“難不成你還想要做一輩子的道士?何況就是修道,在哪裏修道不是一樣的?娶妻生子也不算是壞了規矩,這話難道說的不對?還是說你真的對蕭妙音有了甚麽?”

常山太妃氣憤之下,就將話題扯到了蕭妙音身上,蕭妙音長相濃艷嫵媚,哪怕是套著一身的道袍也遮掩不住那樣的艷色。在山中,能比上她的簡直是沒有。常山太妃聽見清則那麽說,就以為清則和蕭妙音相處有了私情。

“我勸你別做傻事。”常山太妃和清則沒有一同生活過,不知道清則是受怎樣的教誨長大的,她這話一出來,直接讓清則變了臉色。

“如今她已經被接到宮裏頭去了,還被升為左昭儀,只比皇後差一肩。你……你這……”

“太妃!”清則臉上青一陣白一陣,“貧道乃是出家修道之人,紅塵俗世不敢再踏入。”說罷,他轉身就走,常山太妃伸手去拉他,結果抓了個空。

清則是年輕的壯年男子,常山太妃哪裏能抓得住他,看著他的背影,常山太妃險些暈倒,“我也是為了你好!”

“……”清則腳下頓了頓,他微微側過頭,“太妃若是真為了我好,日後就別來了。貧道感激太妃生育之恩,但就到此為止,莫再有牽連。”

說罷,清則大步而去。

常山太妃身子晃了晃,一旁的胡氏連忙扶住她。胡氏看著清則牽著騾子很快的走遠,回頭看了小姑子一眼。

當年的事,說不清楚禍福,但是孩子不養在母親身邊,就算知道了自己的身世,心裏對阿娘怨恨不怨恨另外說。但母子情肯定是淡了。

“阿嫂。”常山太妃扶著胡氏的手,險些站不穩,“你說我當年為了保住一條命,這麽做錯了嗎?”

“哎,這事……”胡氏想起當年的事重重的嘆口氣,“哪怕是阿貓阿狗都會掙紮著活下去,太妃做的那些事還真算不上甚麽,何況宮中做的更絕的也不是沒有。”

拓跋氏的殺母立子,妃嬪們只求生諸王和公主,不願生皇長子。先帝後宮甚多,懷孕有身的也不少,為了保命,不少妃嬪私下裏花樣百出,服藥墜胎謊報月事之類的。孩子和母親之前只能活一個,為了保住性命這麽做難道還有甚麽錯處?

性命爺娘給的,也是爺娘好好養大的小娘子,送入宮中哪裏能夠就這麽丟掉一條命,給別的女人做嫁衣裳。

“……阿嫂……或許當初我真該把那碗藥給喝下去。”常山太妃想起當年的事泣不成聲。

“好了,別說傻話,女子生產尚且要拿著命來賭,何況是墜胎?”胡氏嘆氣,若不是被逼到了絕路上,誰會鋌而走險。

“他自小就養在道觀內,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爺娘,這麽一下,任憑誰也接受不了。”胡氏安撫道,好不容易哄的常山太妃收了眼淚,把人給勸到車上去,“最近不是來了個新人麽?去看看?”胡氏和常山太妃說了幾句話,見著常山太妃終於收拾好了心情,臉上也整理幹凈。

“說起來貓兒年紀也不小了,如今太皇太後重病不能理事,貓兒的王妃你是怎麽想的?”胡氏想起自己的女兒,還是動了心思。雖然女兒小時候被貓兒嚇得哭著回家,但小男孩哪個不調皮,她自己的兒子就曾經皮的要上屋掀瓦,調皮的讓她恨不得多打幾頓,到了如今還不是乖乖的。

“……”常山太妃聽自家嫂子這麽說,想起侄女的乖巧模樣,心裏也有些意動。畢竟這事也能拉娘家一把。她想了會,嘆了口氣,“這事不好向皇太後開口。”

如今太皇太後病了,那麽按理說,主事的就應該是皇太後,可是因為當年貓兒說要興旺母家的事,皇太後對她一直非常冷淡。

“何必走皇太後的路子。”胡氏人在宮外,但是一雙眼睛比誰都尖,“皇太後不是陛下的生母,又沒有養過陛下,靠著的不過是嫡母的名分,就算皇太後開口了,陛下答不答應還兩說,怎麽不去看看左昭儀那邊?”

“左昭儀?”常山太妃想起蕭妙音就有些心虛,說句實話,她如今也是持觀望態度,畢竟左昭儀再受寵也不是皇後。

“去看看,說不定左昭儀能幫你說說呢?”胡氏道。

“……左昭儀她……”胡氏這話聽起來實在是太匪夷所思,長秋宮不去,跑去宣華殿,這讓常山太妃不知道說甚麽才好,“我再看看吧。”

**

自從蕭妙音回宮之後,拓跋演就和沒了禁忌一樣的開始,天家的規矩如果真的遵守,那麽就是十分嚴格的,要是不遵守皇帝自己都不當回事,只要不是先帝太後的喪期,不是太過,就沒甚麽事兒。

太皇太後在東宮病的起不來,換在平常人家,作為孫子早就在病榻前勤勤懇懇的伺候。可是拓跋演這裏,把東宮的中官宮人都給換了個遍,然後太醫署的醫正一天十二時辰在那裏待命輪班,然後他自己除了每隔三日去看一看,其他的時間都不怎麽在東宮出現。

晚上更是窩在宣華殿不走了。

蕭妙音坐在榻上,伸出手讓醫正來診脈,太醫署派來的這個醫正精通婦人科,這回是給她看看有甚麽地方需要調養的。

拓跋演以前是死活不想要孩子,一朝當家做主就記著讓她生個。算算拓跋演的年紀,他也的確需要有個皇子或者皇女了,不然在這麽拖下去,恐怕外面的那些臣子就要懷疑拓跋演是不是不能生。

畢竟他的歲數也不小了。

“昭儀有些宮寒。”醫正給蕭妙音看診了一回說道,,“需要調理一二,另外寒涼之物是最好別吃了。”

秦女官聽見這話,擡頭看了蕭妙音一眼。蕭妙音以前就喜歡吃些涼東西,有幾次還撞上了葵水來的時候,結果是疼的力氣都沒有。

如今醫正說有些宮寒,秦女官也不覺得例外。

“那就麻煩醫正了。”蕭妙音聽了之後有些不好意思,從小到大在宮裏這麽精貴養著,結果還是有這個毛病。

醫正下去開方子送到尚藥局那邊,蕭妙音坐著,渾身熱的有些發汗。

這會已經入春了,早先的寒冷已經消融。春風裏帶了濃厚的花香。她伸出手,宮人立刻將準備好的,溫熱的蜜水奉了上去。

“沒有涼的了?”蕭妙音問。

“昭儀!”秦女官這會不得不板起面孔,“方才醫正才說昭儀不要用寒涼之物了,昭儀怎麽就忘記了?”

“我的確忘了。”蕭妙音低低咳嗽了一聲。她就這點小愛好麽。

“昭儀這會就算不為了陛下,也要為了自身保重自己。”秦女官這一回是下定決心要盯著蕭妙音了。

說是立子殺母,可是瞧著陛下的架勢,根本不是要人命的樣子,說不定能在昭儀這裏開個頭。畢竟這規矩說起來也有違人倫。

“這會年輕看不出來,等到年紀大了,就會這裏疼那裏疼了。”秦女官道。

“好吧,以後就不用那些冰了。”蕭妙音點點頭,以前她無所謂,如今都打算著要孩子了,那她也註意一點。

她對孩子沒有那麽想要,也沒有討厭。反正到了年紀就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,而且這會她也十八了,不是小女孩的身子,基本上也有這個條件。

註意就註意一下吧。

“陛下方才派人來說,今夜裏還到昭儀這裏來。”秦女官說這話的時候眉梢眼角都是一股的喜氣。

“他哪日不來了?”蕭妙音想不起來哪天拓跋演是不來的,哪怕她來了月事,他都會過來看看,然後再依依不舍的回昭陽殿。

想起以前兩個為了太皇太後故意做出兩三個月不來的事,結果太皇太後一外巡,兩個就迅速黏在一起,到了後來,連樣子都懶得做了。

連喜歡哪個女人都要看別人的臉色,這皇帝做的未免也太可憐。

到了如今拓跋演算得上是真沒有忌諱了。

“今晚昭儀要好好抓住機會。”說這話的時候,秦女官笑的面上的細紋都起來了,“那些醫正算過了,今夜昭儀若是……容易受孕。”

“……”蕭妙音渾身一僵,她到如今才發現自己身邊還真的是人才輩出,連這個都有人算的!

這會她的月事也規律了,而且排卵期也有一定的生理反應,她覺察的出來。但是秦女官告訴她,連這個都有人算好的時候,她還是有些想要掩面,這種事明明就是自己的隱私,結果還有專門的人給她打理好了!

“我知道了。”蕭妙音聽著秦女官的意思就是,她今夜裏趕緊把拓跋演這塊肥肉給吞下肚子?

蕭妙音將拓跋演想象成加了一塊加了米米分大火蒸軟了的肥肉,笑得就倒在隱囊上險些起不來。

夜裏,這塊肥肉送上門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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